更鼓敲了三下,定侯府中的灵堂之上,跪灵的妻妾们站起身来,在女使的搀扶下回去休息。
夜风渐起,灵堂前的两盏白灯笼明灭不定,荡起的丧幡飘摇之际,敞开的棺材之前,忽然多出了三道人影。
高阳的相貌本就丑陋,死后的遗容虽然经过了修整,但然不堪入目。
洛千淮对此没有露出任何异色。她淡定地取出了一副羊肠缝制的手套,又取出了两副准备好的面罩,分送给卫苍跟另外一个人。
廷尉府主管勘察现场跟验尸的令使并没有到来,来的人是他的副手,名叫刁威。
时间紧迫,卫苍没有想出将那位令使拉上墨公子这条船的办法,但却查出了刁副使的一个不小的把柄,威逼利诱他到此处。
刁威见过的尸体不少,但半夜三更潜入侯爵府邸偷偷验尸,还是第一次。
当然了,他也没想到,同行者中,还有这么一位清纯美丽的少女。
这样年纪的小娘子,站在这阴风阵阵的灵堂之上,对着尸体丝毫不惧,已是一件奇事了,看她的架势,似乎还要亲自上手去验尸?
这种肮脏活计,岂是她这样的小娘子该做的?
见洛千淮毫不犹豫地向着棺内尸体探出了手,刁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:“这位小娘子,高侯的尸体刚出水之际,令使大人便带着我们到现场验过了,确是溺死无疑,就不必再多打扰死者了吧?”
洛千淮连眼皮都没抬,淡声说道:“哦?是不是凡是在水里捞出来的尸体,你们的判断都是溺死?”
“不然呢?”刁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死亡后落水,昏迷或醉酒后入水,跟纯粹的溺水而亡都不相同,你们令使大人,是根据什么一口咬定,定侯确是溺亡呢?”
“可我们查验过了,定侯身上没有其他致命伤,排除了他杀的可能。”
洛千淮摇摇头,伸手在尸身的口鼻处指点道:“尸体的口鼻处没有白色蕈样泡沫。想来昨夜你刚见到尸体的时候,也一样没有发现吧?”
刁威满脸疑惑:“没有泡沫,又能说明什么?”
洛千淮耐心地解释道:“人体若是在清醒状态下溺水,冷水进入呼吸道,便会刺激黏膜分泌大量黏液。黏液、水跟空气三者,经死者剧烈的呼吸而混合搅拌,就产生了大量细小、均匀的白色泡沫。这些泡沫会溢出并堵塞在口、鼻孔及其周围,抹去后还会继续溢出。所以说,蕈样泡沫对于确认生前溺死具有重要意义。”
刁威刚要反驳,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副画面。几年前他刚刚入行之时,在永安渠捞起的那个投河而死的妇人,口鼻处便是不停地溢出着白色泡沫,怎么抹都抹不干净......
他的心里没来由地对眼前这位小娘子,生出了几分信服感。只是几分而已,总体上还是将信将疑。
“小娘子说的,未必绝对。小人确实曾见过类似的情况,但没有溢出白沫的也不在少数,总不可能都是被人暗害的吧?恕小人直言,若只是凭这一点就想要洗去襄侯的罪名,怕是并没有什么用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