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日日过去,暑气越来越重。
杨玉英也早早换上了更轻薄的衣裙,汉服脱下来,洋装穿上,杨帆都说她穿着鹅黄的裙装坐在图书馆,和以前相比就多出些许的亲切。
这些日子,学校里到还太平。
说是太平,可自从北三省沦陷以后,自从日本虎视眈眈,威逼华北,华国人就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,学生们就每时每刻都在躁动。
“小林,毛巾,毛巾。”
杨帆顶着大雨冲进门,一手拿毛巾放在自己头上,另一只手抓起毛巾赶紧给杨玉英擦。
“这雨说下就下,可真讨人厌。”
到了这时节,琴岛的天的确爱变,经常是前一刻艳阳高照,下一刻就大雨倾盆。
杨玉英一边擦自己身上的水渍,一边倒了两杯热水,和杨帆分别喝下去,热气一冲,胃里暖融融,顿时就舒坦多了。
杨帆喝完水,拎着去洗毛巾,没一会儿回来,却阴沉着脸,砰一声砸在椅子上,鼓着脸不说话。
杨玉英先不理她,照着自己的习惯翻开书本,摊开稿纸,准备好笔,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,杨帆的脸色就恢复好些,看起来却还是有些不痛快。
“最近学校的传言,你听说了没有?”
杨玉英一怔。
学校传言多了去。
日本人又在华北闹事?这不新鲜。
哪里的学生被抓了?
还是说,极道会的人要对她出手,做出什么事来?
“……学校里有人传言,说你喜欢上王宁贤王教授,王教授不愿意,你就仗着自己的军阀表哥以势压人,现在王家被吓得不轻,王宁贤也不敢和别的女同事接近,就连肖宓肖老师都退避三舍。”
杨玉英:“……哦。”
她低下头继续翻译自己的稿子。
杨帆蹙眉:“你就不生气?”
“哪里有空为这些闲事生气。”
杨玉英一笑。
她还觉得奇怪,这几天在学校里总看见别人指指点点,又觉得从学生到老师,目光都有点诡异。
只是因为宋司令那边的提醒,她把心思都放在应对极道会,日本人身上,一时就没多关注。
现在也不想多理会,那点传言真不算什么大事,瞧瞧那些娶了学生当新太太,和前头的太太闹得不可开交的先生们,都没因八卦受影响,有关她的这点虚假传言算什么?
而且这等事别多管,过一阵子就淡了,要是站出去解释,指不定大家更要议论。
杨玉英不当回事,却把王宁贤吓得恨不得请几天假不出门,更是连图书馆也不敢去。
他那损友周宏笑得不行:“你这胆子也忒小。”
之前他们自是见识过杨玉英的厉害,连极道会都不敢惹,但已经过去这么久,杨玉英老老实实,认认真真在学校做翻译工作,见得次数多了,这敬畏自然就越发少。
现在在周宏眼中,杨玉英就是个有些能力,胆子很大的学者,既是学者,斯斯文文,当然不可怕。
“有乱七八糟的传言,你去澄清一下便是,难道人家林小姐还会怎么样你?”
王宁贤叹了口气,他留学多年,自以为情商不低,可是碰见那位林婉娘,却总是既畏惧,又有愧疚,以至于进退失据,干脆便不想见。
偏偏这回这流言,还真就好些时日消散不了。
王宁贤很怀疑是因为华北局势越来越坏,学生们的心思越来越不安定,所以有人推波助澜,宁愿多传风月事,好分散学生们旺盛的精力。
这心思,也就是随意乱想罢了,想来学校里那些德高望重的先生们,老校长,还不至于这般胡闹。
一场大雨,竟是连下了好几日。
不光是琴岛,整个长江流域,大雨不绝。
杨玉英把目光从雨水中收回,就见英语系的孙主任从门外进来,苦着脸对她道:“小林,最近英语系的几个老师被借调到燕平大学公干,你给咱们那帮学生去代几堂课吧。”
“等下杨帆帮你把东西搬到英语系的办公室,让王教授把教案给你,你们两个商量下教学事务……”
“那怎么行,她连小学都没上过!”
孙主任话音未落,坐在杨玉英对面桌子上一女学生,顿时就变了脸色,急声道。
她一出声,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,女学生脸上一红,掩饰道,“我就是觉得,林小姐没有教学经验,不合适。”
孙主任到不当一回事:“以林小姐的能力,教这帮学生,绰绰有余。”
杨玉英有点心不在焉,随口就应下。
那女学生轻轻低下头,心情陡然就坏了。
她叫黄素翎,能读书,能考上琴岛大学,全因王教授资助,从她还很小时起,她便倾慕王教授,这种倾慕随着时间流逝,一点点加深,到如今,便不自觉变作了爱慕。
只是她胆子很小,现在她还是学生,又知道王教授对于师生之间的恋情非常抗拒,她只希望,如果有可能,等到自己毕业以后,也留下任教,和王教授成为同事,那样,也许她就有机会了。
为此,她读书非常努力,经常熬夜苦读,也的确出类拔萃,要不然英语系也不会选她来做翻译工作。
最近学校里的留言,她都听在耳朵里,既不想相信,又忍不住去想。
黄素翎看到杨玉英,就会不自觉地去怀疑,她是不是又在仗势欺人,想要依仗权势……得到王教授?
也不能怪她多想,自从有传言之后,王教授虽然澄清,说没有那些事,却请了好几天,而且她特意提起,教授的神色也很不对。
黄素翎低垂眉眼,心中惶然,可是,她能做什么?她父亲只是个普通工人,母亲是家庭妇女,无权无势,她读书的钱还需要王教授资助,又有什么能力帮助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