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龟山上风景秀丽,一年四季皆有美景,秋日更是与众不同,漫山遍野的红枫叶,衬得天地都有了别样的光泽。
皇城司的使臣们一个个忙得很,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,帮着杨玉英处理善后花费许多时间,自然是不能多呆,可一日三餐顶级美食养着,想喝酒,就有比宫廷御酒还美好的酒水可痛饮,睡榻又柔软,如在云端,尤其是还有漂亮可爱的侍女小姐姐相陪左右。
那等滋味……就连失血带来的,身体上的疲惫和痛楚,竟也自然而然地缓和下来。
如今骑马告辞,于门前流连不去。
“总好像忘了点什么,是不是还有事没做完?要不咱在呆两天?你们登州分衙这边人手还是少了些。”
从靖州赶到登州府的两兄弟,他们身高体壮,失血的状态早已恢复,却是黏黏缠缠不乐意走,盯着院子里刚刚摆放好的大酒缸,垂涎欲滴。
虽然是药酒,可是同一般的药酒完全不同,药香与酒香混合,更是勾人。
杨玉英先是笑得不行,一回神,就想起来,到还真有事没做完。
荆员外家的事。
荆家。
荆小鹤坐在桌前,正在读书。
荆林和两个老友坐在外头说话,偶尔扫一眼,便能看到孙子红润的脸庞。
“季氏将伐颛臾。冉有、季路见于孔子曰:‘季氏将有事于颛臾。’孔子曰:‘求!无乃尔是过与?夫颛臾,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,且在邦域之中矣,是社稷之臣也。何以伐为?’冉有曰:‘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。’……”
荆小鹤摇头晃脑地背书,显得特别乖巧。
“真羡慕你有这么乖巧的孙儿,我们家那个,根本就是毛张飞。让他读书,哪里又坐得住。”
“小鹤这孩子长得好,还这般聪明,将来必有大出息。”两个老友都纷纷夸赞。
荆林勉强一笑,又想起昨天,他带着孙儿去登州府时发生的事。
皇城司的一干使臣顾问不说遍体鳞伤,也都差不多倒在了床上,杨玉英还是勉强提起精神出来见他们。
昨日,天色昏昏,下着雨。
荆小鹤一看到杨玉英,就躲回荆林的怀里,目光怯怯的,浑身微颤,乍一看,着实惹人怜爱。
杨玉英身上有点难受,头晕,心跳的厉害,看见荆小鹤,便更觉得不舒服。
她实在没有心情哄孩子,还是这样的孩子。
“赵锦已经说了,荆小鹤是吃过美人蛊,所以痊愈。”
杨玉英心里烦闷,板着脸,说话却详尽得很,“他现在能维持现状,因为美人蛊在他体内生长,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,蛊虫会吐出一种毒素,毒素在体内蔓延,以后十年二十年的身体潜力会在短时间爆发,让他的身体呈现最佳状态,更精神,显得更健康。”
荆林浑身一颤。
“我马上就能将他体内的蛊虫逼出来,但我可以告诉你,之后他会重新被冤孽缠上,生还是死,我无法决定。”
荆林一下子就害怕起来。
他有诸多的担心。
当时亲眼见到的,蛊虫被引出之后,登时就毙命者,数不胜数。
而且,杨玉英真的肯好生救他的孙儿?
荆林自然知道杨玉英对他的小鹤有很深的误会,不光是讨厌,而是深深厌恶。再说,自己曾坏她名声,做得也不地道。
她会不会故意害死小鹤?
荆林以前也不是个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的人,可对他自己唯一一个孙子,哪里肯冒半点风险?
“异术师那么多,也不是只有皇城司的人,才会救人。”
荆林陷入沉思,喃喃自语。
旁边他两个好友都对他了解甚深,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,心中都有些为自家老友这性子发愁,但现在已经这么愁了,自是不去说他,只能祝福。
说话间,门外便有小厮来报:“老爷,黄道长和云大师到了。”
荆林猛地起身,徐徐吐出口气,神色间染上一点喜悦。
黄道长是武当山出身的道长,擅长驱邪,在大顺朝多个州郡都很有名望,要不是他老人家最近在登州附近游历,想请他来可不容易。
云大师的身份更不得了,他曾差一点入选山河祭的祭司备选,只是后来因为年纪太大,体力不济,而且没通过第三重考验,离开了山河祭。
可即便如此,云大师数年间在江南等地闯下偌大的名头,不光剑法了得,且具一对灵眼,既能通阴阳,也能预测吉凶,最近两年更是在江南做过两件大事,其一,为江南豪富人家王家的小姐招魂,让其起死回生。
其二,今年年初,江南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,江南泌水乡挖心案。
短短半个月内,七十九人被挖心而亡,有目击者称,说是当地的泌水娘娘现身食心,想要平息娘娘的愤怒,需得每年供奉童男童女各五十人给娘娘享用,否则血案还会继续。
当地官府束手无策,云大师挺身而出,隐身献祭大典,诱出作恶的凶徒,一举擒杀。
哪里是什么泌水娘娘,分明是不知从哪儿得到邪门功法,只学会一点皮毛的蠢货,自以为能拿人心炼药,提高修为,才闹出这等事端。
这人虽蠢,一身邪门能力却是真的,速度快若闪电,身具铜皮铁骨,一双手能分金裂石。
云大师是一眼看破他的行踪,又察觉此人弱点,这才将其抓住。
从此,云大师一战成名,今年年初,登州府通判齐陆齐大人,召集各地的奇人加入登州府,负责处理那些疑难案件,齐大人祖辈同云大师家交情深厚,这位大师才从江南来到穷乡僻壤的登州,跟了齐陆。
荆小鹤当初脸上出问题的时候,荆林就找过齐通判,连济民医馆的赵锦,也是齐通判帮忙引见,如今事情发展至此,齐陆对荆林也是满怀愧疚,听过他的顾忌,左思右想,终究还是请云大师来帮个忙。
荆林双手握紧,紧张地看着黄道长和云大师仔细给孙儿诊断,双唇紧闭,不敢出声。
许久,黄道长轻声道:“的确像是染了晦气,云大师,你觉得如何?”
云大师点头,忽而一笑:“说的那般夸张,未免危言耸听,我看只要驱除了蛊虫,剩下那点晦气,伤不了小公子。”
荆林一愣,心登时放下大半:“当真?那皇城司的杨大人,她说,她说我儿情况很糟。”
“荆老爷口中的那位杨大人,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,婚姻不顺,命途多舛,在长平书院读了几年书,好不容易谋得出身,入了皇城司,结果却被打发到登州这等地方,怕是心里头也不大舒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