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楠很疲惫的样子,双手还有些发抖,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,似乎是多度的恐惧。
温白羽看了看地上泡发的尸体,如果关楠突然开口说这就是他的尸体,温白羽此时此刻也是相信的。
关楠一直把脸埋在手心里,湿衣服贴在身上瑟瑟发抖。
温白羽见了,伸手杵了杵万俟景侯,示意他把饼干递给关楠。
他们的面包、肉罐头还有压缩饼干,全都被关楠吃完了,只剩下一些需要煮的加热的,例如挂面什么的,还有就是万俟景侯特意给温白羽准备的牛奶饼干。
其实这个饼干和其他饼干也没什么区别,就是个头特别大,相对于十厘米的温白羽来说,温白羽需要双手抱着才能吃,或者直接趴在饼干上啃。
万俟景侯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想笑,也是恶趣味之一,所以就给他多准备了几盒牛奶饼干。
万俟景侯看了一眼温白羽,好像还剩下两盒,温白羽吃一盒能吃很久,就拿起一盒饼干,递给了关楠。
关楠接过来,说了一声“谢谢”,然后“唰唰”拆开包装,就听见“咔咔咔、咔咔咔”,关楠吃饼干的速度非常惊人,而且有一股感染力,本身自己吃着没什么特别的饼干,看着他吃就觉得特别香。
温白羽又摸了摸自己肚子,因为刚才对着泡发的尸体吃饭,也没敢吃几口,现在就有点饿了,温白羽自己拽出一片巨大的牛奶饼干,抱在怀里“咔咔”的啃着。
万俟景侯看见他的样子,不禁笑了一下。
关楠默默的吃了一会儿,唐子和雨渭阳还在等他说知道什么,结果关楠就默默的坐着啃饼干,一直发出“咔咔咔、咔咔咔”的声音,还挺有节奏,之后就不开口了。
关楠吃了整整一盒饼干之后,才拍了拍手,掸了掸衣服,说:“我知道这具尸体是谁了,我的确认识……”
温白羽啃了一圈饼干,牛奶饼干缩小了,听到关楠要说下去,就停下来,满嘴的饼干渣子。
万俟景侯伸手给他擦下来,温白羽有些脸红,都怪这个饼干太大了,吃完饭还要别人给自己擦嘴……
关楠的声音更加颤抖了,似乎非常害怕,关楠又说:“我如果说了他是谁,你们能不能当没听见?”
他这个说法很奇怪,为什么要当做没听见?
就在温白羽匪夷所思的时候,关楠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,说:“他是我杀的。”
温白羽顿时要被一口饼干呛死了,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里,抬头震惊的看着关楠。
关楠十七八岁,身材并不矮小,但是挺瘦的,平时看起来很中二,但是并不叛逆,也不暴戾,关楠竟然会杀人?
关楠的手颤抖起来,说:“这只录音笔是我的……你们之前问我,我是不是在这个队里,我当时记不起来,现在想想,应该是我觉得太害怕了,所以不愿意记起来……”
温白羽狐疑的看着关楠,关楠慢慢的继续说:“照片上那个人确实是我,当时我也在队里,你们也看到了,队里都是一些职业人员,要不然就是博士教授,我当年只有十七岁,还没成年,我还在上学,马上就要考试了……但是我父亲执意要带上我。”
温白羽说:“为什么?你有特殊的地方?”
关楠点点头,说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似乎能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,一些危险,还有一些死亡……那种感觉说不清楚。我父亲知道我有这种能力,他说这次探险很危险,但也很重要,所以执意带上我。”
很危险,所以带上自己的儿子。
温白羽终于知道关楠为什么那么厌恶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了。
关楠顿了顿,伸手揉了揉脸,继续说:“那之后,我们成功的找到了槐安国的墓葬,他们在里面拿到了一具尸蜡,这具尸蜡据说是槐安国的国王,他们高兴坏了,本身老死不相往来的三个人,差一点就抱头痛哭,然后决定立刻返程……我们就在这里休息的时候,我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谈话,而且那两个人根本不是好东西,我一看到他们在小声议论什么,就觉得很不对劲,我偷偷的摸过去听他们说什么,结果这两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们在谈论怎么分赃……”
“呵呵”,关楠冷笑了一声,接着说:“你们知道吗,这具人蜡的出现,对历史和考古有多大的影响,回去之后肯定要把人蜡登记在册,那时候这具人蜡就不属于这个队伍了,当时那两个人就在谈论这个问题,他们太贪婪了,准备把队里其他的人在深山老林里干掉,然后这两个人带着人蜡独自逃跑,他们回去之后,就说没找到槐安国,队里的人又都死了,也是死无对证,人蜡就可以据为己有……”
关楠看着他们,身体有些发抖,似乎很害怕,双手扭在一起,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头,说:“当时我全都听见了……他们要在饭里下毒,其中一个人很懂药物,他想要下毒很容易。”
温白羽诧异的说:“汪医生?其中一个人是汪医生?”
关楠点点头,说:“对。汪医生说可以在饭里下毒,毕竟他们发掘到了巨大的成果,大家高兴,就会降低戒心,加上是返程,一路疲惫,就更加没有戒心,下毒绝对不会被发现。但是他们没想到,竟然被我偷听到了……”
关楠说着,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录音笔,说:“我当时都录下来了,但是这录音笔进水里,什么也听不到了……”
温白羽心里总是涌上一股不祥的感觉,这种感觉太诡异了,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,温白羽渴望关楠立刻给他揭秘,着急的说:“另外一个人是谁,你杀的这个人是谁?”
关楠倒是镇定了许多,慢慢也不是那么害怕了,闭了闭眼睛,说:“我虽然用录音笔录下来,但是没想到被那两个人发现了,我们就在河边打起来了,他们怕惊动别人,不敢用枪,拿刀来威胁我,我当时太小了,身上也没有配枪,连个防身的东西也没有,当时大家杀红了眼睛,他们不能让我逃走,我也不想被他们杀了,我就把他杀了,我们一起掉进了水里,汪医生吓坏了,人蜡还在死人的身上,他想跳下去找人蜡,但是没成功,因为很快有人过来了,他们听到这边的声音,汪医生就逃走了,我之后再没见过他,只是听说他这种败类竟然能混的挺好。”
温白羽嘴唇哆嗦了一下,关楠看着地上的尸体,喃喃的说:“没有一个是好人……”
说完,顿了顿,说:“他是方教授。”
“轰隆”一声,关楠的话简直就像一道巨雷,一下劈在众人头顶上,简直是五雷轰顶一般。
温白羽说:“不可能,他不可能是方教授。”
关楠奇怪的看着他,说:“怎么不可能?我……我亲手把他杀了,他当时要杀我,我们在近身肉搏,我能看不清楚他是谁吗?”
温白羽说:“那你知不知道,我们手上的人蜡,最早出手的人是谁?”
关楠摇头,说:“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,无非是队里的人得到了人蜡,想要卖一个好价钱。”
温白羽也摇头,说:“不对,出手它的人,是方教授。”
关楠立刻诧异起来,脸上露出一丝恐惧,随即坚定的说:“这不可能,方教授的尸体就在这里。”
他说着,抓起地上的那串钥匙,说:“悍马是他准备的,这钥匙一直在他身上,虽然尸体已经泡烂了,但是我敢肯定,绝对是方教授。”
温白羽现在脑子里也乱哄哄的,关楠那么肯定这就是方教授,可是他们也见过方教授,而且同样是方教授的尸体,方教授死在荒岛上,尸体都是他们下葬的,这怎么可能,而且那具尸体保存的很完好,尸体的面貌特征和照片上的方教授一模一样。
方教授怎么可能死两次,留下两具尸体呢?
万俟景侯看了一眼关楠,说:“如果这串钥匙是方教授,车也是方教授的,你怎么拿到的车,还有钥匙?”
虽然汽车也用备用钥匙,但是一般人都会把备用钥匙放在家里,按照关楠的说辞,他杀了方教授,那么又怎么可能拿到方教授的车子和备用钥匙,这些东西都该留给方教授的家人,绝不可能给关楠的。
关楠被他一问,诧异的看着地上的钥匙,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悍马钥匙,忽然觉得一股疲惫的感觉席卷上来,累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,肚子里一片空,感觉饿得就要前胸贴后背了。
关楠脸上露出一股不能遮掩的迷茫,隔了一会儿,果然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说完,又很激动的说:“但是我没有说谎,这绝对是方教授,他手里握着的是人蜡的棺材,我一直以为那时候有人拿走了棺材,然后把他卖了……”
温白羽也觉得他没有说谎,但是问关楠细节的时候,他又记不清楚,温白羽问他杀死方教授的细节,关楠倒是记得很清楚,但是非常恐惧,估计这件事对关楠的刺激不小。
而且如果关楠没有说谎,那么关楠这就不是杀人,属于正当防卫。
但是万俟景侯在问关楠,方教授死了之后,汪医生跑到哪里去了?关楠和方教授一起落到水里,是他自己爬上去的,还是别人救了他们?还有关楠有没有把方教授和汪医生的密谋告诉其他人的时候,关楠的脸色更加迷茫了。
这些之后的细节,他甚至一点儿都不记得了……
众人坐在火堆边,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,方教授的疑团太多了,听许薇的话,这个人蜡是方教授送给他父亲的,然后不久,方教授就带着狄良一些学生出海了,那么必然是这次探险在前,出海在后,而温白羽他们先后看到了两具方教授的尸体,这太诡异了……
而且从关楠的口中,他们得知的方教授,和狄良的口中,他们得知的一点儿也不一样。狄良说起老师的时候,有敬重,更多的是感激,方教授看起来就是个痴迷于研究的老学者,而关楠说起方教授,全都是不耻,而且方教授竟然和汪医生混在一起,还让汪医生给他背黑锅。
温白羽说:“难道是两个人?他冒充了方教授,等方教授死了之后,找到方教授的尸体,把人蜡拿走?”
万俟景侯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,但是温白羽的这个想法是最可靠的了。
万俟景侯又说:“但是你别忘了,方教授的女儿方欣然也在那次的队里,方欣然不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,如果有人想要冒充方教授,那么怎么逃得过方欣然的视线的?而且这一冒充,还是许多年。”
不只是方教授有问题,关楠的问题也不小,现在关楠已经想起来了,当时他在队里,但是问题又来了,关楠当时的面容是十七八岁,方教授出海失踪就七年,再加上这次的探险时间,怎么也是□□年前的事情了吧,简单来说照片就是小十年前拍的,关楠的面容竟然没有丝毫变动!
温白羽脑子都大了,实在想不出来,而且关楠的态度非常“不配合”,问他的问题全都想不出来,看起来关楠也在认真的想,但是关楠的表情太痛苦了,让温白羽觉得他们都是黄世仁,在为难一个可怜的杨白劳……
温白羽说:“算了,你慢慢想,什么时候想起来,什么时候再说,反正咱们还没找到槐安国的墓葬。”
关楠点点头,说:“我是太饿了。”
他说着,伸手在背包里掏了一下,然后拿出一个牛肉罐头,“咔啦——”一声拉掉易拉环,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,在里面夹牛肉吃。
温白羽看着有些馋,没想到他们还有牛肉罐头。
万俟景侯则是皱起眉来,突然脸色有些发沉,说:“你的罐头哪里来的?”
温白羽被万俟景侯的语气吓了一跳,只是一个牛肉罐头而已,虽然在野外吃肉比较奢侈,但是关楠看起来特别饿,吃也就吃了,反正所有的罐头也都被他吃了……
温白羽想到这里,突然脑子里一闪,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关楠,说:“关楠,咱们的罐头不是早就吃完了吗?”
他说着,又看向关楠身边的背包,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,而他们的背包全都靠着帐篷放置,刚才关楠的手边明明没有背包的。
万俟景侯站起来,脸色阴沉的走过去,踢了一下关楠手边的背包,“哗啦——”一声,背包就倒了,从里面滚出一背包的牛肉罐头……
雨渭阳也吃了一惊,他们一共也没带这么多罐头,谁会弄一背包的牛肉罐头,那还不沉死了?而关楠启程的时候,什么装备都没带,一个背包都没拿。
这些罐头,和这个背包,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。
关楠也有些吃惊的看着一地的牛肉罐头,说:“你们带的?”
温白羽有些无奈,说:“不是,我们的已经吃完了,刚才你手边根本没有背包,你手边是空的,你仔细想想。”
关楠似乎陷入了思考,有些发呆,看着手边的背包,还有一地的罐头,突然“啊——”了一声,一下站起来,然后后退了一步,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。
关楠又后退了一步,一下被背包绊倒了,跌倒在地上,睁大眼睛,随即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,突然调头就往林子深处跑。
温白羽被吓了一跳,说:“他要干什么?”
万俟景侯脸色一沉,立刻把温白羽抓起来,放进自己的口袋里,然后快速的抓起地上几个背包,说:“追。”
唐子立刻也背上行李,来不及拆帐篷,抓着雨渭阳快速的跟着往前跑。
众人追在后面,关楠的跑速特别快,万俟景侯追着他竟然抓不到。
温白羽说:“他突然发什么疯?”
万俟景侯摇摇头。
关楠一直往前跑,一股极度的恐惧从身体里升上来,他几乎要吐了,感觉胃里一阵阵的反胃,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片段……
“啊……”
就在关楠一直往前跑的时候,突然脚下一空,身体一下陷进了土坑中,哪知道这个坑竟然无比的深,关楠一陷进去,顿时往下掉,发出“轰——”的一声,顿时尘土和石块跟着掉下来,一下把土坑掩埋起来。
温白羽说:“不好,关楠不是被埋了吧?”
众人跑到被埋的土坑面前,万俟景侯蹲下来,伸手摸了摸土地,说:“这是一个盗洞,不过有些年头,刚才有点塌方了。”
温白羽诧异的说:“盗洞?槐安国?”
万俟景侯摇摇头,说:“应该不是,如果咱们露营的附近有槐安国,离得这么近,关楠没理由想不起来。”
唐子把背包放下来,说:“先把土挖开吧。”
他说着,拿了一把折叠铲,开始在地上挖土。
万俟景侯点头,也把铲子拿出来,众人一起在塌方的地方快速的挖土,没想到这个塌方的盗洞竟然还挺深,他们挖了很长时间。
温白羽突然“嗯?”了一声,说:“土下面有东西!”
他说着,从万俟景侯的口袋里跳下来,落在土地上,然后往里钻了钻,伸手在一个地方把土拨开,很快露出一块石头的边角。
万俟景侯伸手过去,帮他把土拨开,然后用铲子往上一撬,顿时看到是一块石碑。
石碑并不大,掩藏在土里,上面三个字,只是繁体,并不是什么甲骨文和篆书。
——盘龙冈。
温白羽念了一声:“盘龙冈?什么意思?”
雨渭阳说:“盘龙冈?南柯太守传里也有盘龙冈,好多人只知道南柯一梦的大意,但是没有看过南柯太守传的原文。盘龙冈是淳于棼安葬自己妻子的地方,他的妻子就是槐安国国王的二女金枝公主,名叫瑶芳。”
温白羽说:“那这里就是盘龙冈?这么说来,这就是金枝公主的墓葬?”
雨渭阳摇头,说:“有可能,不过这个名字有些普通,也或许不是。咱们先挖开,把关楠救上来再说。”
温白羽点点头,众人又开始继续挖,比他们想的要深,挖了很久,土虽然塌方下去了,但是下面的空间大得出奇,并没有全都堵上。
万俟景侯把绳子绑在树上,把温白羽塞进兜里,然后挂着绳子从洞口滑下去,其他人也跟着滑下去。
众人从洞口下来,就看到下面别有洞天,而且墓道非常宽阔,全是用石砖搭建而成的,圆顶方底,非常宏大。
万俟景侯把手电拿出来,绑在手臂上,抬起手臂向四周照了照。
温白羽奇怪的说:“没有关楠的影子?这小子又跑了?他到底在干什么?”
万俟景侯则是皱眉说:“如果盘龙冈是安葬金枝公主的地方,那么这个墓就很奇怪,按照南柯一梦里的说法,金枝公主也是槐安国的人,那么体型也就三寸,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墓?”
温白羽抬头看了看,这个墓顶非常高大,和一般的墓差不多,对于一个三寸的人来说,的确大太了。
雨渭阳说:“其实有一个问题我奇怪很久了。南柯太守传里记载的很详细,淳于棼是东平人,住在广陵郡以东十里的地方,院子里有棵槐树,那个槐树下的蚂蚁洞便是槐安国,但是这里是云南,云南和扬州,差了那么远的距离。怎么都觉得盘龙冈不该在这里。”
雨渭阳这样一说,大家就都沉默了,确实分析的非常合理,为什么槐安国的人要千里迢迢的把老巢从扬州搬到云南,这也太远了,跋山涉水不过如此,而且他们也不能坐飞机,也没有火车。
万俟景侯看了一眼众人,说:“进去,还是出去?”
温白羽说:“既然来了,咱们就进去吧,万一真的是金枝公主的墓葬呢?再说还没找到关楠,他可是咱们的向导。”
万俟景侯点点头,说:“走。”
他说着,第一个往里面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