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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2章 算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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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---题外话------

“这笔账,该清算了!”

他微微眯眸,看着她,眼神极为平静。

“赵十九,我藏在晋王府里的消息,是你自己放出去的?赵绵泽派兵包围晋王府,也是你故意引诱他的?你的目的是要调虎离山?你的目标是——皇城?”

烛火“噼啪”着,散发出一股子桐油的焦味儿,也散发着一种暴风雨中的逼仄感。看着面前甲胄鲜明的“十天干”,看着他们巨大的气势和威严,再一想到被谢长晋包围的晋王府,夏初七的身子冷不丁一僵,灵台清醒。

黑暗的地下室中,火光通明。

动用了这些人出来抢婚,看来这一回,赵十九是准备放手一搏了。

这么一说,夏初七心里了解了。

“十天干。”赵樽放开她,负手立于人前,淡淡地扫了一眼,又似笑非笑地补充,“在天檀街上劫持皇后嫁辇的人,就是他们。”

“他们是……?”

夏初七愕然,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,疑惑了。

“恭迎晋王殿下,恭迎晋王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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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人整齐有序的立在当场,看着赵樽牵她手的进来时,眸中全是惊诧之色,但却鸦雀无声。静谧片刻,像是终于反应过来,齐刷刷作揖行礼。

有她熟悉的晴岚,郑二宝还有甲一等等……还有一排排身上穿着重甲,但她并不熟悉的年轻面孔。

原来就在那一间她生育过小十九的地下室外面,还有一间更大的地下室。在这里,她见到了很多人。

原来这一条地道,与如花酒肆通向魏国公府里的那一道,竟然也是相通的。

然而,当走过一道长长的地道,当她再一次见到熟悉的场景和一些熟悉的人时,惊讶的表情终于变成了震惊。

所谓“狡兔三窟”,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。

夏初七惊讶地看着前方长长的甬道,大气都不敢出,脚步每一下都有些发虚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赵十九这厮并不是在如花酒肆那会儿才兴起挖地道的想法的,而是早就有了挖地道的“爱好”。

待他们进入,石壁再一次合拢,竟瞧不出丝毫痕迹。

石壁上的一道暗门,在丙一摁动机关之后,应声而开。

只不过,赵樽显然不是领她来玩鸳鸯戏水的。

汤泉浴馆还的石壁潮湿、温暖,像是原本就从石头里凿出来的,一块块的巨石光滑平整,不论外面的寒风如何作怪,里面永远四季如春,袅袅升腾的雾气浮在空气,如同人间仙境。

几年前,她与他曾在浴池的夜明珠下结发,她说“在夜明珠下,取男女百会穴的头发,结为发辫,那这两个人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,再也不会分开。”如今二人走了这般田地,又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,回想当日之言,尽是苦笑。

几年前,为了一睹他的倾世风姿,她曾与他在温泉池边嬉戏打闹。他故意收拾她,拖她下水,吓唬完了她,自己却穿着整齐的裤子,害得她小心肝儿碎了一地。

晋王府的汤泉浴馆,承载过她太多美好的回忆。

夏初七被赵樽牵着手,一路走来,她发现他并未往热闹的前殿去,只是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,兜兜转转了好久,到达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地方——汤泉浴馆。

今儿是赵樽的大婚之日,在谢长晋领着京畿三大营的兵马包围晋王府之前,喜宴的热闹还未散尽,宾客也还没有离开。如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,升平的歌舞停了,觥斛交错的酒令声停了,但四面八方的恐慌喧闹声,却更大了。

大雪飘扬的庭院中,一片银白。在冷风的吹拂下,院中的花木和枯枝沾满雪花,摇摇晃晃,泥土的气息夹杂着鞭炮的硝烟味儿阵阵涌入,拂动着夏初七头上的红缨。

即使晋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又如何?即便下一刻就有可能身首异处,成为赵绵泽皇图霸业上的垫脚石又如何?她不怕。

“好。”她任由他包着她冰冷的手掌,瞄着他的侧颜,又小心翼翼地抚了一把腕上“锁爱”,心中热血如沸腾的激流,一.涌上,顿时生出无尽的勇气。

“走!”他牵着她的手。

赵樽重复一遍,语速极慢,脸上的光芒明明灭灭,唇角也有一丝微笑。二人对视着,白雪的银光透过被风吹来的支摘窗透进来,笼罩于身上,冷寂、淡然,一片幽暗,仿若这天地之中,唯有他二人。

“你生,我生。你死,我陪你死。”

她半开玩笑半认真,拍着胸脯,说得豪情万丈。

“嗯,这样好。”她道,“没有小十九的后顾之忧,我们便放手干吧。管他的上穷碧落,还是下黄泉。我都跟着你。你若是成王,我陪你光彩万丈。你若是败寇,我便陪你浪迹天涯。你生,我生。你死,我陪你死。”

“是。”他微微一笑。

知他者,阿七也!如今他俩朝不保夕,胜负未定,一切都无结果,孩子接回来,还不如在东方青玄那里安全。他没有讲,却被她知。像他这般智慧懂事的女子,跟了他,实则是他之幸事。

赵樽身姿一凛,一时心潮起伏。

“我问你啊,你没有在这时向东方青玄讨要小十九,就是为了她的安全?”

“谢谢你,赵十九!”她穿衣,束甲,紧了紧腰带,动作一气呵成,行云流水,特种兵战士的风采再一次展现,如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儿男。但在他凝目的一个笑容后,她扑入他怀,搂上他腰,声音却缠绵得又成了闺阁媳妇儿。

那是人生输家做的,她不做。

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,她也从来都不喜欢赵樽凡事把她晾在一边儿。她要的就是与他携手进退,要的就是与他风雨同舟,要的就是与他共度的人生旅途中,除了男女之情外,还可以是兄弟、是知己、是红颜,是战友,是可以拥有一段共同的峥嵘岁月的人。而不是被深藏私宅之中,永不能走入他的世界,直到有一天她红颜老去,成为他的“局外人”,任由岁月把情分抹去后,变成一对无话可说的怨侣。

看着他,她的心里,渗了百般滋味。

夏初七眉梢狠狠一跳。

“阿七,从此你我,共进退,共存亡。”

他在她疑惑的目光注视下,仔细分析了一遍晋王府被包围的形势,以及眼下京师的兵力布置,然后扼住她的肩膀,捏了捏,一字一顿道。

“嗯?”她探他话。

飞快地穿好自己的衣裳,他起身为她拿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男装,还有一袭黑金的盔甲,放在大红色的喜榻之上,示意她赶紧换上。

他一生征战,像这样的伤,若非是李青所伤,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。不过,瞥着她心疼不已的小脸儿,他嘴角一勾,心情愉悦得紧。

“嗯”一声,赵樽并不在意。

“事急从权,回头再弄。”

她责怪着,强行扳开他抗拒的手,挑开衣襟,扯下一块红盖头便缠在了伤口上。缠了一圈又一圈,直到那狰狞的鲜血再不触她的眼睛,方才松了一口气。

“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。”

“好夫人!”时间太紧,赵樽来不及想太多,只狠狠搂她一下,便要拉上甲胄。可甲胄太硬,大概触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,他面色一变,身子微微一僵。夏初七察觉了出来。她侧过眸,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伤口上渗出的鲜血,透过了衣衫,带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。

“不紧张。与你在一处,我啥也不怕。”

她润了润唇,折中的回答。

夏初七看着他的唇,怔了一瞬,不明所以。但她是心思活络之人,从他先前那一句“知道了,按计划去办”,也可以肯定外头出大事了。仔细一推敲,在这个节骨眼儿上,还能出什么事儿?一定与赵绵泽有关。

“你紧张吗?”

他停下穿衣系扣的手,半敞着衣襟,把她的身子纳入胸前,又问了一句。

“阿七——”

丙一的脚步声离去了。赵樽想,他两个的说话的声音这样大,楚七是应当听见了。可他凝视了她好一会儿,也没有见她有任何的反应。依她的性格,发生这样大的事,怎会不吭半声?

“是。”

赵樽身子微微一顾,揉了揉额头,沉了声,“知道了,按计划办。”

求见,这就是先礼后兵。

丙一道:“皇城里已经得了消息,皇帝大怒,急调京畿三大营的兵马入城,便下令关闭了京师九城,不准任何人出入。这会,城中百姓惊悚,商铺恐慌,纷纷关门闭户。还有……皇帝除了派遣重兵驻守承天门和玄武门之外,已将晋王府围得水泄不通……领头的人是兵部尚书谢长晋,他正在门外,求见殿下。”

“说!”赵樽身躯微凛。

“爷!”

想念孩子的心情,急如潮水,她说完,就要从他怀里爬起来,要去穿衣,找东方青玄要人。可她的动作还未做完,门口就传来了丙一的咳嗽声。

迟疑了一会,她才恢复了平静,“赵十九,东方青玄……应是不会为难咱女儿吧?”

这样的利剑,顷刻间便会夺人性命。

每一个人的身边,都似乎悬着一把利剑。

这个消息太震撼。“啊”一声,夏初七倒抽一口凉气,脊背上蹿起一层寒意来。先前她只道后世的“谍中谍”惊险刺激,让人防不胜防,不曾想穿越时空,到了这大晏王朝,重重谍影,竟是更加无声无息。

“他就是乙一。”

赵樽没有反驳,也没有承认,静默了好一会才出口。

她不是用的疑问句,而是肯定句。

“赵十九,如风是你的人。”

那么,像赵十九这般睿智腹黑的人,为了不受人摆布和控制,又怎会没有他自己的耳目?他那传说中的“十天干”,到底有多少人?到底又有哪些人?除了他,恐怕也无人得知。

东方青玄的锦衣卫秘谍更是无孔不入,甚至她都差一点被他招至麾下。

洪泰帝布了“哨子”在朝中的各种重要人物身边。

不会是巧合!

在清岗县时,她被东方青玄掳过一次,虽然路上她有暗号留给赵樽,可在锦衣卫防得滴水不露的情形下,赵樽还能够那么迅速的找上来,一定还有别的渠道消息。回到京师之后,东方青玄也掳过她一次,还困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,可赵樽还是轻松找了来。这些年,在他与东方青玄的一次又一次交锋中,为什么他总能在关键时候,耳聪目明地抢在东方青玄前面?

她脑子激灵灵一醒。

一系列的疑惑,排山倒海。

如风是东方青玄的贴身侍卫,心腹之人,估计连东方青玄每日里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能一清二楚。如果连如风都不知道,那么原因恐怕只有一个——东方青玄不想他知道。或者说,东方青玄在故意瞒着他。

夏初七双眼微微一眯,奇怪了。

他摇摇头,“如风也不知,这事是东方青玄一手安排的。”

夏初七一听就急了,“如风没有告诉你?”

他疑惑于她竟然真的没有听见,但想了想,却是换了一种说法,“我也不知。”

“说吧,小十九在哪儿?”她目光烁烁,旧话重提。

“噗”一声,夏初七不再损十九爷的威风了。实际上,她说也是假话,仅仅只为逗他而已。他虽然风尘仆仆,可他一向爱整洁,身上除了那一股子难以言表的男人味儿和虬人的胡碴子,其实并无不妥之处。

“这回是我太急,下不为例。”

赵樽是何等爱干净之人,又何时受过这样的调侃?夏初七发现,他俊朗的眉目间,罕见地浮起一丝尴尬,就连声音也不若平常的从容。

“还有啊!”她笑着揪了揪他的下巴,“你这胡子,有多久没有刮过了?这样急匆匆的跑回来,就这般来碰我,亏得我脾气好。若不然,早与你翻了脸。”

“……”十九爷的脸色难看了。

“臭!”她扬起眉,“怪不得人人都说臭男人——”

“我?什么味道?”他低头嗅了嗅,“没有啊?”

“我是没听清,只顾闻你身上的味道去了。”

夏初七一愣,猜测他一定说了什么,而她却错过了,神色不免微微一暗。但转瞬间,她又笑开,恢复了淡然,也恢复了没有失子的愉悦。一只手搭过去,她在他腰上一掐。

赵樽眉头皱得更狠,默了一瞬,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,手指轻托起她的下巴,凝视着她,“你怎的不说话?”

喜房里静静的,她没有回答。

“还在东方青玄那里。”

“傻瓜!”他轻轻把她换了一个位置,低下头,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,拿胡碴一下一下的轻蹭着,磨着,磨得她受不住痒痒,无奈地把脸躲入了他的怀里,他才一叹。

这才是她眼下最关心的问题,可赵樽瞄她一眼,似是不好回答。她受不得他这样的吊胃口,埋怨着,手指狠狠戳向了他的胸口,可那.的肌肉铁块子似的,戳得她手指一痛,他却毫无反应。

“小十九呢?她如今在哪里?”

轻嗯一声,夏初七看着他的眼,不知该说什么。谁的生命都一样的宝贵,这个道理人人都懂,但每个人都有其自私的一面。虽然她也为那个孩子感觉到心疼,不忍,但做了娘的人,她没那么大度地希望死的是自家孩儿。

赵樽沉默许久,淡然地回了一句。

“不是她死,就会是更多的人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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